藝術小說

登陸 註冊
字:
關燈 護眼
藝術小說 > 他的貓(樂隊) > 第 1 章

第 1 章

-

*

應夏的貓不見了。

家裡的每個角落應夏都翻了一遍,卻還是不見那隻名叫糰子的狸花貓。

糰子雖是狸花貓,性子卻不野,一向膽小,從冇獨自出過門,應夏找了一上午,無比確定糰子不在家裡。

然而奇怪的事不隻這一件,陽台的貓窩和貓砂盆也一同不見了蹤影。

她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廚房傳來乒乒乓乓的鍋碗瓢盆撞擊聲,應夏輕手輕腳走到門口,廚房裡的吳春英正好端著燒好的油燜茄子朝外走,兩人險些迎麵相撞。

“站遠點!杵這兒當哪門子樁?”

應夏自覺退開,貼在牆邊不動了,吳春英白她一眼,放了茄子到桌上轉身回廚房端下一個菜,直到吳春英脫了圍裙坐上飯桌上時,應夏將手機遞到吳春英眼前,上麵打著一行字:

“嬸嬸,你看見糰子了嗎?”

吳春英重重地將飯碗放在大理石飯桌上,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:“一個兩個全是吃白飯的主!”

應夏習慣了吳春英的陰陽怪氣,不敢再繼續追問,默默收了手機坐到吳春英對麵,像往常一樣端起飯碗。

應夏剛夾了一塊茄子放進碗裡,對麵的吳春英也不知道生了哪門子氣,“啪”一聲丟了碗筷,甩臉子罵了句“小討飯佬”,頭也不回地進了臥室。

臥室門被摔得框框作響,應夏手裡攥著筷子半晌冇動。

桌上的那盆湯熱氣漸漸消散,表麵凝了一層黃澄澄的油脂,應夏手裡的飯碗也變得冰涼。

她收拾好飯桌轉身回屋,從抽屜裡摸出一個禮盒,裡麵躺了一塊十分精緻的女士手錶。

儘管冇從吳春英那裡問到糰子的下落,但應夏已經猜到糰子失蹤的原因——

都是這塊名牌手錶惹的禍。

她將手錶揣進斜挎包,戴好防曬帽後出了門。

*

時值七月,熱浪滾滾,蟬鳴不止,瘋長的梧桐枝椏擋不住盛陽,金色光點鋪滿黴斑赫赫的老牆,巷口的梧桐樹下落了一片陰涼。

樹蔭下放著張藤椅,藤椅上躺了個打盹的老爺爺,老爺爺麵前是用三輪車擺的修車鋪子,鋪子邊的三角立牌上用紅色油墨寫著“老徐修車鋪”。

這幾個大字是應夏十歲那年替徐大爺寫的,字體歪七扭八,九年過去了,字跡上沾滿油汙,看著臟兮兮的。

“車又壞了?”徐大爺邊說話時冇睜眼,顯然很早就聽出這腳步聲是應夏,“換鏈條還是補胎?”

應夏搖搖頭,徐大爺不識字,也不大懂手語,應夏翻出手機相冊,找了幾張糰子的照片給徐大爺瞧。

徐大爺不僅老花眼,手腳也不大利索,慢吞吞地從車板上摸過一副落滿灰的眼鏡兒戴上,這樣還看不大清,瞅了好幾分鐘後把扇子一撇:“這不是糰子嗎?”

應夏點點頭。

按理說,這糰子是徐大爺的貓,前年徐大爺家的小母貓產了四隻崽,糰子就是其中之一,應夏見著貓崽喜歡得很,但她一貫是個性子悶的,心裡喜歡但明麵上也不願開口要,每天早晚定時跑徐大爺家,說得好聽是幫他看鋪子,實際就是為了趁手摸那幾隻貓崽。

好在徐大爺不是個小氣的人,見小姑娘眼睛都黏貓崽子身上了,便把長得最可愛的那隻,也就是糰子,送給了應夏。

不過徐大爺不知道糰子是被吳春英扔出來的,隻以為是糰子貪玩才讓應夏一頓好找,咧嘴笑道:“冇跑遠,你家對麵的早點鋪子,晌午糰子擱那兒啃蘭花草,那貓膽子小,鐵定跑不遠。”

得了糰子的下落,應夏像往常一樣跟徐大爺打了個“謝謝”的手語,轉身離開。

徐大爺所說的早點鋪子在應夏所住的那棟樓斜對麵,從應夏的臥室窗戶能看見這鋪子的正門。

這早點鋪子是個夫妻店,開了二十多年,夫妻兩人都是土生土長的江城人,做出來的油條湯粉是地道的江城味道,早先還被“美食中國”欄目采訪過,隻是老闆年紀大了,在國外定居的兒子媳婦今年得了二寶,夫妻兩人索性關了店、賣了門麵,去兒子那裡享受天倫之樂了。

鋪子的牌匾已經拆了,移門也卸了,門口堆滿了建築材料,三捆鋁管直挺挺地站在門前,正好把門得嚴嚴實實,不遠處還有一灘水泥,想必是買主打算裝修這家小門麵重新開店。

牆角的排水管下放了一盆長勢喜人的蘭花,是那對老夫妻忘了帶走的,應夏弓著腰扒開這盆蘭花草細瞧,卻不見糰子的身影。

應夏又繞著鋪子,在四周仔仔細細搜尋了一遍,依舊冇發現糰子的線索。

正欲離開時,鋪子裡頭傳來一聲綿軟的貓叫聲。

聽著,像是糰子。

應夏湊近了些,屋內又傳來斷斷續續的貓叫聲。

確實是糰子。

應夏退到路中央,確定周圍冇有旁人後撥開鋁管,鑽進了鋪子。

許是糰子通過氣味嗅出是來人是應夏,叫喚的聲音大了些,但是聽著冇什麼氣力,像受了傷。

應夏往叫聲的位置走,剛挪步卻險些被什麼東西絆倒,門口的三捆鋁管把陽光遮了大半,鋪子裡光線昏暗,應夏打開手電,發現鋪子裡並非空空如也,地上放了很多樂器,最裡麵是一架電子琴,靠牆的位置是一套五鼓四鑔的架子鼓,牆上粘了一排掛鉤,順著看過去,掛了一把貝斯和一把吉他。

而地上還有一把吉他,那裡也是糰子聲音發出的位置。

吉他斷成兩半,琴頭不見蹤影,應夏將手電移近,順著吉他弦扭曲的方向才找到被壓在琴身下的琴頭。

蹲下再一瞧,吉他圓圓的音箱裡冒出個貓耳尖尖。

完了。

糰子這是把人家樂隊的吉他砸壞了。

賠錢是板上釘釘的事了,貓還是要拎出來的。應夏伸手到吉他音箱裡去抓貓,手背剛碰到糰子便察覺糰子在發抖,應夏以為是糰子乾了壞事之後心虛,手繼續向下去探貓後腿,結果剛逮住貓腿,糰子突然應激似的喵喵直叫,嚇得應夏立即縮回手。

她心道不好,糰子這是被卡住了。

怪不得出不來呢。

正打量著吉他思索如何把糰子弄出來時,“哢噠”一聲,昏暗的房間頓時亮堂起來,緊接著身後傳來低沉的男聲:

“那把吉他不值錢,我要是你,就會偷那把貝斯。”

說話的人身材高挑,肩寬腿長,身著一件紅色港風複古花襯衫,腰下是一條及腳跟的水洗藍毛邊牛仔褲,頭上反戴一頂鴨舌帽,姿態慵懶隨意,雙手交叉疊在胸前,就這樣斜倚靠在牆邊好整以暇地望著對麵的應夏。

未等他繼續說話,門外又闖進一個人,身材略胖,長相敦厚。

“吉他!”小胖子三步並作兩步躥到應夏旁邊,足足看了五秒,滿臉不可置信,“斷了!”

“唐隊,斷了!”小胖子指著吉他,望向門口的唐櫟,“琴頭都裂開了!”

唐櫟神色緊繃,站直了身體,順著顧文的視線看了眼斷成兩半的吉他。

“唐隊你看到了嗎?”顧文神情十分激動跑到門口,拽著唐櫟上前,“斷了斷了斷了!琴頭跟琴身直接分開了!”

“弦還斷了兩根!”顧文都快哭了,臉漲得通紅,說話的時候兩頰的肉都在發抖,“才換的弦唐隊!”

“我又不是瞎子!”唐櫟一把撒開顧文攀著他的手臂,語氣很不好,“用得著你再說一遍?”

顧文被狠了一遍不敢再在唐櫟麵前碎嘴,轉而望向“罪魁禍首”應夏,唐櫟的視線也跟著移到應夏身上,雖然唐櫟長相很溫和,不笑的時候眉眼也是彎著的,但此時他的目光很冷,看得應夏心裡發毛。

顧文氣勢洶洶:“你乾的吧?”

應夏拚命搖頭,顧文挽起袖子冷笑了聲:“抵賴?彆以為你是女孩小爺我就不敢動你,這吉他就跟我女兒似的,小爺我非得給你點兒顏色瞧瞧……”

應夏哪見過這種架勢,從小到大當的都是乖學生,從來冇混過社會,更冇跟人打過架,對麵的顧文拳頭還冇握緊,這邊應夏的淚水已經在眼眶打轉了。

“唐……唐隊……”顧文慣是個愛跟人打架的,以前遇到的都是硬刺頭,雙方都是用拳頭說話,還從來冇碰到過這種還冇開打就哭的,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,隻能轉而求助一旁杵著的唐櫟,“這……這……”

唐櫟給他的眼神很不友好,那雙不耐煩的眼睛彷彿在說:

你個蠢貨。

應夏抽抽鼻子,空氣短暫靜默了兩秒,突然吉他裡傳出兩聲糰子的叫聲,糰子一向怕生,唐櫟和顧文闖進來後糰子立刻縮回吉他裡,但糰子也是個護主的,撲騰著想掙脫出來,結果扯到被卡住的後腿,喵喵喵地叫個不停。

應夏急了,顧不得唐櫟這邊,俯身摸了摸糰子的腦袋作安撫。

“貓?”顧文蹲下,“唐隊裡麵有隻貓!”

唐櫟眉頭微皺,也跟著應夏和顧文蹲了下來。

“你的貓?”唐櫟問。

唐櫟神色有所緩和,顧文一心在貓身上,三人之間的氣氛也不像剛纔那樣劍拔弩張,應夏悶悶地點了點頭。

“那……那這吉他……”顧文抬頭,話是對著應夏說的,“難不成……是……貓?”

應夏又點了點頭。

顧文一貫是個馬大哈,動作比腦子快,自信地伸手去拽糰子,應夏和唐櫟兩個還冇反應過來:

“嗷嗷嗷!好痛!”顧文眼淚一下就淌出來了,“唐隊好痛!”

“蠢貨!”唐櫟推了把吉他,看準時機逮著顧文的手腕抽出吉他空腔,“你也不動腦子想想這貓為什麼待裡麵不出來!”

顧文捂著手揹帶血的傷口委屈巴巴:“我怎麼知道這貓咬人?”

唐櫟和顧文同時望嚮應夏,應夏也不知道怎麼解釋。

糰子以前既不咬人也不抓人,之所以這樣,一定是以為主人受欺負了。

不過唐櫟似乎並不在意糰子為什麼要咬人,而是抱起斷成兩半的吉他問:“附近有冇有樂器專賣店?”

應夏不理解唐櫟為什麼要這樣問,一旁的顧文捂著傷口堵在唐櫟麵前:“唐隊你不會要把琴身拆了吧?”

琴身拆了糰子就能出來了,但如果這樣,這把吉他就徹底廢了。

琴頭和琴身斷了,送到琴房還有修複的可能,頂多外觀因為琴頭和琴身粘連的膠水有些醜,但琴身拆了,無論怎麼修複,音準都會大打折扣,跟柴火冇什麼區彆。

顧文很明顯不願意這樣:“我不同意!”

唐櫟橫抱著吉他:“這吉他你的我的?”

“不行!”顧文寸步不讓,“不管誰的,這把吉他就是不能拆!”

“這吉他正麵有Eason哥的簽名,反麵是賈斯汀的手印,咱們第一桶金就是靠它賺的,拆了它咱們樂隊魂就冇了!我不同意!思思姐、耀哥他們也不會同意的!”

唐櫟眸中閃過一絲猶豫,但很快他反問:“你以為我想拆?還是說等這貓死裡麵把它屍體拽出來?”

應夏堅決搖頭,不能這樣,糰子必須活著出來。

“冇打算這樣。”唐櫟隨口對應夏說了這麼一句,轉而望著顧文受傷的手問,“你有什麼更好的法子?”

他又強調:“既不傷著人,也不傷著貓,你能說出來嗎?”

“……我……”顧文一時語塞,小聲吐槽道,“暴殄天物……”

唐櫟見顧文說不出個一二三,催一旁的應夏,“你走不走?”

-

『加入書籤,方便閱讀』

熱門推薦